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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月，襄河滩上，高过人头的芦苇，一大片一大片，无一例外，除了芦苇巅子上还得亏粽友手下留情，留有几片小芦苇叶，在河风里郁郁寡欢地婆娑，巅子以下部位的芦苇叶，都被粽友打光了，只剩下了一根根光溜溜的芦苇杆，在火辣辣的阳光下郁闷地摇晃。襄河沿岸，只怕是有芦苇的地方，就都有粽友来打过粽叶了。此时要在襄河滩上找到一根没有被打过粽叶的芦苇，一个字，难。
从四月初，芦苇刚长到齐腰深，就有粽友迫不及待地跑到襄河滩上来打粽叶开始，到现在，已不知有多少波粽友，组团跑到襄河滩上来打过粽叶了。今年闰二月，端午节不还蚂蚁晒太阳吗？咋有这么多的粽友，这么早就开包五月粽了呢？
哦，现在的人啦，吃什么都爱吃个抢新。比方吃藕稍子、吃苕尖子、吃南瓜藤子，包刮吃粽子。什么叫吃抢新呐？就是什么东西还没到正吃的时候你就吃到了。
喜欢吃木甑蒸的米饭，那是因为木甑蒸出的米饭氤氲着一股木甑的木香。喜欢吃铁锅柴火灶靠出的靠锅子饭，那是因为铁锅柴火灶靠饭靠出的黄锅巴具有点亮人味蕾的酥香。喜欢吃粽子，那是因为煮熟的粽子透着芦苇叶的清香。粽叶逾嫩，包的粽子煮出来的叶香味，就越浓郁，越淳厚，越沁人心脾，越叫人齿颊生香。追求粽叶嫩，也不能太嫩。譬如，阳春三月的芦苇叶，就太嫩，包不住米，一包即破。而且叶宽也不够。到了四月，芦苇长到齐腰深，叶子稍微长老了一些，能包得住米了，而且其宽度，也长到够包粽子了。嫩与宽，恰到是处。粽友翘首以盼的就是这一天。
到庙里去烧香，讲究个抢头香。到襄河滩上打粽叶，也讲究个抢头叶。到襄河滩上打头叶的粽友，一年比一年来得早。
包粽子，除了包传统的纯糯米，还可加葡萄干，加红枣，加腊肉末。因人而异，包其所好吧。现在包粽子，与其说包的是一个传承，不如说包的是一个美食，一个商机。仙桃街上，早有粽子卖啦。仙桃超群食品有限公司，为了备足库存，确保北京、广州、西安、成都、沈阳、武汉等地的大超市于端午节前有充足的“襄河绿粽”上架，一进四月就开始加工“襄河绿粽”啦。不管粽子怎么演变，不管包粽子的主观意识是不是渐渐弱化了包粽子的本意，站在粽子后面的那个人，永远都会站在粽子的后面呤咏：
“长太息以掩涕兮，哀民生之多艰。”
“亦作心之所善兮，虽九死其犹未悔。”
“路漫漫其修远兮，吾将上下而求索。”
这个人，是妇孺皆知的我国战国时期楚国的伟大爱国诗人、政治家屈原。
说屈原，自然要说《离骚》。说《离骚》，自然要说楚辞。说楚辞，自然要说楚文学。说楚文学，自然要说楚国鼎盛时期的农业，工业，商业。鼎盛时期的楚国，其领域辽阔到北至黄河，东至海滨，西至云南，南至湖南。鼎盛的楚国，就像现在的中国，强盛成了世界经济发展的引擎一样，强盛成了春秋战国时期齐秦燕赵之经济发展的引擎。世界第一炉生铁，便是由楚人于春秋时锻炼而出。楚人于春秋发明的“失腊法”铸造工艺至今在我国高科技领域仍有套用价值。最先把黄金引入商品流通领域执行货币职能的是楚人。楚国春秋时的鄂城、鄢城、纪郢三个商业城，在当时的辐射面之大就像是现在的汉正街、义乌一样。
说楚国，自然要说襄河啦。没有汉江流域，哪来楚人，哪来楚国，哪来楚辞，哪来屈原，哪来五月粽呢？
襄河，襄阳之上，不叫襄河。叫汉江。襄河，虽为长江支流，但她比长江的年纪却大。襄河的年纪有多大呢？不是说刘晓庆是不老女神吗？七十多岁的老太太，却还花枝招展得像十七八岁的美少女。可襄河呢？她已有七亿多岁了。七十多岁PK七亿多岁，这是什么概念呀？
从陕西宁强的蟠冢山，到湖北汉口的龙王庙，一口气滚滚东流1577公里，襄河的河流从来不作半刻的停留。从7亿多年前，到公元2023年，滚滚东流2520亿个日日夜夜的襄河，从来没有显露出一丝半毫老态龙钟的神色。
襄河，依然青春，依然芳华，依然活力四射，奔腾不息。也永远会青春，永远会芳华，永远会活力四射，奔腾不息。
奔腾了7亿多年的襄河，不知见识了多少人间悲喜，世事兴衰，不知历经了多少战乱，饥荒，不知存储了多少大小人物的沉浮，生死，不知沉淀了多少汉江的过往和故事。她孕育了楚人，却也毁灭过楚人。她在江汉平原迂回，浇灌了江汉之禾，却也吞噬过江汉之野。她温柔起来，如恬静可爱的少女。她暴躁起来，又如无情可恨的妖妇。
古时的襄河，长什么模样，我没见过。只能从杜牧的《汉江》，宋之问的《渡汉江》里去阅读，只能从流览器里去百度。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襄河，我见过。那时，过河，在仙北，在脉汪，有机渡船。在魏家、石路、集木，有靠人划的渡船。那时的襄河里，有飘着红旗的拖鼓子、推鼓子船，满载着黛黑的煤，闪闪发光的石子，在逆流而上。那时，襄河上还漂着打鱼人的乌蓬船。特别是，那时，从仙桃，下汉口，兴坐轮船。现在的襄河河运，远没有上世纪的繁荣了。人们过河，不兴坐渡船了，兴坐车，从桥上过。现在被世界誉为基建狂魔的我国，别说在襄河上，就是在长江，大海上架桥，也是小菜一碟的事儿。现在的襄河，光仙桃流域，就有汉江大桥，随岳高速公路铁路桥，横跨在襄河之上。还有马上就要开建的龚台汉江二桥，也即将横跨于襄河之上。从仙桃下汉口，轮船早被下架了。先是兴坐汽车，现在更是兴坐高铁、动车啦。仙桃襄河边曾经人头攒动的竹货街，因为轮船码头的销声匿迹，早已门前冷落车马稀啰。
今后的襄河，会变成什么样子呢？我不知。我问襄河，她只顾执着地滚滚东流，只顾哗哗地亲吻河岸，只顾与风共鸣，发出浑厚撼人心动的呜呜声，只顾把阳光撕碎，任其如金子般在河面的波浪上闪烁，跳跃，耀人眼目。
襄河像极了一个固执木纳的沔估佬。不炫耀，不张扬，为了奔向大海的初心，闷头闷脑，马不停蹄，滚滚东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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雷达卡
发表于 2023-6-7 16:28:58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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