| 12月3日晚，清远农民李木秀夫妇作了一个艰难的决定：因高昂的费用问题，将自己13岁患重症甲型H1N1流感的儿子昌仔从医院带回家。然而没想到的是，广东省人民医院派出了7人医疗队，星夜兼程300公里，往返8个小时，于5日凌晨2时30分接回了已陷入昏迷的昌仔。 昌仔逐渐康复，他和主治医生李医生成了好朋友，没事还一起下下棋 林曙光院长(左二)带着专家组会诊昌仔 羊城晚报12月16日报道 我当时病得很重，很多东西都不记得了。我只知道一群穿白衣服的人把我抱走了，我以为他们是天使…… ——昨晚9时昌仔的话 与被弃路边的广西三龄男童一样，同患重症甲流合并肺炎、血液病; 与那个可怜男童不一样的是，清远昌仔被医生玩命般地从死亡边缘拉了回来 为治疗儿子的白血病已经负债16万元，担心“人财两空”的清远农民李木秀夫妇，12月3日晚上作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：签署《自动出院声明》，放弃对13岁儿子李华昌重症甲型H1N1流感合并肺炎的治疗，带回老家。 同一天，广西贵港3岁男童周鸿都因为重症甲流合并肺炎、血小板减少性紫癜被转送到广州市儿童医院治疗。3天后的12月6日，他的父母也签署了《自动出院声明》，带孩子出院。9日，小鸿都的尸体被发现在白云区的一条排水沟里。 同样患重症甲流合并肺炎、血液病，两个在广州治疗的外地孩子，命运迥异——— 4日上午，回到清远市阳山县青莲镇朋塘村家中的昌仔，弥留之际告诉姐姐：“我活不了几天了，姐姐你要听话，要孝顺爸爸妈妈。” 但生死转机就发生在那天深夜，广东省人民医院派出了7人医疗队，星夜兼程300公里，往返8个小时，于次日凌晨2时30分接回了已陷入昏迷的昌仔。 赤贫父母放弃治疗 “昌仔是我的老病号，两年前就在省医治疗。”小儿肿瘤科副主任林愈灯介绍，昌仔2007年11月在省医确诊为“急性淋巴细胞性白血病”，此后7个月里定期接受化疗，最近骨髓穿刺结果显示已经“持续缓解”，达到临床治愈标准，准备停药。 11月30日，昌仔突然发烧高达40摄氏度，几天后从清远的医院转到省医小儿肿瘤科。虽然发高烧是急性白血病的常见症状，但敏感的医生还是考虑到感染甲流的可能，把孩子转到发热门诊排查。 12月3日，儿科、感染科会诊后，确诊昌仔患上了甲流。当值医生向昌仔的父母解释了病情的严重性：孩子本身有基础疾病，合并甲流感染，预后不乐观。 “这两年为了治病，亲戚邻居能借就借，已经借了16万元，再也借不起了。”当晚，昌仔的父亲李木秀给在佛山的弟弟打了个电话：决定放弃治疗，请弟弟帮忙借辆面包车送儿子回清远，并“最后再借1000元，给昌仔买点吃的，让他吃饱了上路”。就这样，昌仔连夜出院回到了清远。 院长拍板接回患儿 12月4日早上交班时，夜班医生汇报：“昨天确诊一个甲流患儿，晚上父母要求出院走了。出院时患儿体征平稳，暂时没有生命危险。” 这番话当即引起分管医疗的副院长庄建的重视：“怎么能让甲流的患儿自动出院呢?万一回到当地病情加重，当地医院又没有急救条件怎么办?” 当天上午，院长林曙光、党委书记曾国洪都接到了报告。“医疗费用先不管，马上打电话请家属把病儿送回来!”林曙光焦急万分：黄华华省长3日才到省医视察，了解全省甲流疫情，并作出了“全力做好医疗救治工作，尽最大努力减少重症病例和死亡病例”的指示。 电话打了好多通，家长始终没送孩子回来。傍晚下班前，林曙光院长决定：“不能再拖了，他们不来，我们去接，马上出发!” 傍晚6时，省医派出了儿科和感染科副主任各一名、主治医师一名、护士两名、司机两名，星夜启程赶赴清远山区。 深夜山道玩命狂奔 从事小儿肿瘤临床工作20年的林愈灯，回想起12月4日晚上那次“玩命”似地赶山路，仍然心有余悸。 医院派出的是最好的奔驰急救车，内有负压空气净化系统，是2003年“非典”后为接载呼吸道传染病人专门设计的。昌仔的叔叔在高速路口与急救车会合，带路连夜上山。山道连续急弯，俯仰之间都是陡峭的山壁。“从没这样赶过山路，县城的灯光就在我们的脚下。”林愈灯说，由于太危险，两名司机中经验丰富的那位接过了方向盘，“从广州出发，赶了4个小时，夜里10点半终于见到了昌仔。” 医疗队到了村口才知道，村里人担心被传染甲流，已经把昌仔隔离到离民居几十米远的柴房里。急救车到不了门前，要靠昌仔的父母轮流把他背出来。 昌仔被背出来后，医护人员当场检查，昌仔心率为130-150次/分钟(正常值60—100次)，呼吸频率为32次/分钟(正常值20次左右)，严重肺炎合并出血倾向、重度贫血。 接到昌仔，急救车在浓重的夜色里掉头就往广州奔去。车上，护士紧急为昌仔输入血小板15个单位、血浆200毫升。5日凌晨，昌仔坚持到了广州。 命悬一线起死回生 “从急诊检验结果看，昌仔随时有生命危险。”副院长庄建告诉记者，接回来时昌仔的血小板已经低到1万(正常值为10万—30万，血小板具凝血功能，缺少会导致内脏广泛出血);血色素只有27克(正常值为120—150克)，在临床上属“极重度贫血”，随时可能发生心力衰竭;白细胞只有2000(正常值是4000—10000)，会发生严重感染。 医院领导挂帅，儿科重症监护室、感染科、呼吸科主任组成的医疗小组对昌仔进行了全面的治疗。几天后，昌仔转危为安，昨天复查，昌仔的甲流已经转阴，肺炎已经消退，病情平稳，被转回血液肿瘤科继续治疗。 对话 我们连犁田的工具都卖了 两年来倾家荡产给儿子治病，最后却决定放弃治疗、带孩子回家等死的昌仔父母，有着怎样的无奈?昨晚，昌仔的父亲李木秀、母亲黄路娣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，在儿子面前泣不成声。 羊城晚报：知道昌仔的病情严重吗?为什么放弃治疗? 李木秀(抹泪)：知道。当时昌仔一咳就吐血，我手上全是他吐的血和痰，有成斤重，被子也全部是血(根据省医门诊病例记录，昌仔曾“咯血多次，总量约150毫升，于耳鼻喉科行鼻孔内气囊填塞止血”)。我们当时想，吐血这么厉害，治回也没用了，到时人财两空。这两年来，我们向亲戚和邻居前后借了16万元，一辈子都还不起!我们是农民，老婆耕地，我做泥水工，有工开一天也只能挣60元。昌仔病了以后，我要陪他，很久没工作了，家里一点收入都没有。 黄路娣：我们已经山穷水尽了，连犁田的工具都卖掉了，卖了2000元。家里现在只剩下一个电饭煲。 羊城晚报：农村合作医疗有报销吗?你们有没有向社会求助过? 李木秀：前年没加入合作医疗，去年合作医疗的封顶线是1万元，今年是3万元，不够用啊!去年我们两口子冒着大雨到阳山县城求助，书记的秘书接了我们的信，后来县政府给了我们1万元，回来镇政府也给了5000元，可还是不够用啊! 羊城晚报：12月4日上午医院打电话要你们送昌仔回来治疗，怎么没送呢? 黄路娣：上午10点多医院就有人给我们打电话，说先不管治疗费用的问题，但我们想，这钱还是要还的，我们还不起。后来医院又打了好几次电话，问我们几时过来。到了下午4点多，我给林(愈灯)医生打了电话，他说“钱的事以后再说，先救孩子的命”。但我们已经一个星期没吃饱饭了，饿得连走路的气力都没有。 羊城晚报：昌仔回家以后病情怎么样?他清醒吗? 黄路娣(恸哭)：他知道自己不行了，跟大他两岁的姐姐说，“我活不了几天了，姐姐你要听话，要孝顺爸爸妈妈”。我们听到这话，心好痛啊!我们只有这一个儿子，从小就很懂事，8岁开始就在家做饭等我下田回来。他说，这辈子有两个心愿，一个是和爸爸妈妈在一起，一个是可以继续上学，可自从病了以后他就没再上过学，他这两个心愿都完成不了了……我问他还有什么心愿，他说，能不能煲点粥给我吃，吃了我就走……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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